一朵半死不活的石榴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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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食物语|莲北】王旗

[之前拿这篇发过半次元投稿,LOF这边也同步一份。最近忙到头掉只能拿以前的文混个更新这样子←]

[食物语原背景,莲花血鸭x北京烤鸭。有男少主和一干食魂助攻出场。我流OOC注意。]

[祝食用愉快!]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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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【一】

  “空桑速报!空桑速报!现在为您播报突发新闻!”

  午膳时间还没结束,腊八粥的大嗓门就风一般地席卷过了空桑的大街小巷。

  “北京烤鸭和莲花血鸭将于今日午后在演武场决斗!终局一战,胜者为王!走过路过不要错过!”

  【二】

  “烤鸭哥哥……和莲华哥哥要打一架?”

  臭鳜鱼把半张小脸藏在袖子后面,露出怯怯的眼神来:“为……为什么呀?”

  “嗨,我早说什么来着?从少主把莲花血鸭领回咱们空桑的那天,我就知道,这俩人早晚有一天得打一架!”

  驴打滚翘腿坐在桌边,从盘子里划拉出一小堆瓜子来,“毕竟这俗话说得好,一山不容二虎,除非一公一母!”

  松鼠鳜鱼面露思索:“北京烤鸭一直声称自己是天命所归的帝王,但莲花血鸭似乎并无称王之意。”

  “哎,松鼠老弟此言差矣!”

  驴打滚当下将满把瓜子往盘中一丢,身体前倾,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。

  “你们可知莲花血鸭是什么出身?”

  臭鳜鱼小心翼翼道:“听少主说……莲华哥哥生于南宋军中,追随文天祥文丞相征战四方,是位厉害的大将军,所以身上才有那么重的血气……”

  “这就是了!”驴打滚一拍大腿,一声叹息,“文丞相被元军所俘,慷慨就义,正是死在元朝皇帝忽必烈手里;而文丞相兵败,又与宋朝皇帝昏庸无能,不敢出兵脱不了干系。而莲花血鸭最为敬重文丞相,你们说,他对‘皇帝’这两个字,莫非能待见得起来不成?”

  佛跳墙微微垂眼,有些忧虑:“昨天小笋与我说,北京烤鸭找他下单,却是要给莲花血鸭订做一套新衣裳,还嚷嚷着‘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’,莫不是北京烤鸭想招揽莲华将军,却不巧……惹怒了他?”

  扬州炒饭将耳畔碎发掠至耳后,神情严肃了起来:“空桑食魂性情各异,玩闹打斗本是常事,但若是当真生了嫌隙……此事还需禀告少主决断。”

  【三】

  佛跳墙道:“说来今日一直没见到美人,他现下在何处?”

  松鼠鳜鱼道:“少主他去厨房监工了——少主说,如果麻婆豆腐再往宴会菜里放辣椒,他就要亲手做一道小米椒爆炒皮爱思四。”

  【四】

  众食魂一时默然。

  远处腊八粥的声音隐约传来:“……终局一战,胜者为王!走过路过不要错过!入场券仅需二十金玉一张!”

  扬州炒饭诧异道:“怎么突然多了个入场券?”

  驴打滚翘腿道:“腊八粥那小子可没这个赚钱的脑子,怕是遇上担仔面咯。”

  臭鳜鱼怯怯道:“可我……我没有那么多金玉……”

  不远处腊八粥继续喊:“另有幸运大抽奖环节,一等奖可获赠贵宾入场券一张!一金玉一次机会,奖品数量有限,先到先得!”

  “这就像是那位聪少的手笔了。”佛跳墙含笑道,“那边人似乎越来越多了,不如我们也去看看热闹?”

  【五】

  “外面怎么这么吵闹?发生何事?”

  北京烤鸭将红底金纹龙旗拄地,少年帝王英眉微拢,向演武场外看了一眼,“鸭二,朕命你前去探查,速来回报!”

  一只圆滚滚的小鸭子从北京烤鸭的斗篷底下钻了出来,抖一抖毛茸茸的翅膀,一蹦一跳地跑远了。

  “怕是与你我有关。”

  莲花血鸭坐在不远处,缓慢擦拭手中长枪。血一般的披风垂落在银靴旁,他半张脸陷在黑暗处,话间带了轻讽。

  “——毕竟那个聒噪的食魂瞧见你随我到此,似乎颇为紧张。”

  对那种带着恐惧的警惕目光,莲花血鸭并不陌生。他半垂眼睑,拭过手中锋利银亮的枪尖,姿态是习以为常的漠然,连正午的日光都在他身前望而却步。

  “哈?他紧张什么?”北京烤鸭诧异道,“朕是光明正大地邀你到演武场来谈天,又不是行秘谋之事,他瞧见就瞧见了,朕还能杀他灭口不成?”

  莲花血鸭轻嗤:“自然是紧张你。他怕你被我伤了,不好对你们少主交代。”

  午后阳光炽热,北京烤鸭迎着光将手中旗帜一挥,王旗唰然展开,迎风猎猎而舞。少年自信道:“朕可是天命所归的帝王,有龙气庇佑,怎么会轻易受伤!”

  “天命?”

  莲花血鸭擦拭长枪的手停住了。他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话一般抬眼,看向立在天光下的北京烤鸭:“原来你自称帝王的倚仗,就是所谓天命?”

  “自然不是!”北京烤鸭回过头来,目光明亮如火焰,“所谓帝王,自然是先有臣民拥戴,才有帝王之尊;朕统率天下,保护子民,才有这柄号令群雄的王旗——这才是朕身为帝王的倚仗!”

  “……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。”

  莲花血鸭从黑暗中缓慢起身,眼瞳中逐渐覆上一层血色阴霾,手中长枪横指:“那我便来试一试,你到底有没有这个统帅天下……庇护万民的本事。”

  北京烤鸭手中旗帜迎风而舞,少年道:“若是朕胜了,你可愿入朕麾下,做朕的将军?”

  莲花血鸭冷笑道:“那便等你胜了再说罢——”

  【六】

  “刀下留人——!”

  就在二人遥相对峙,战意一触即发之际,一声高喝突兀地划破寂静,轰雷般地炸响在演武场上。巨大的回声在半空中回荡:“下留人——留人——人——”

  二人皆是一滞。

  “……这音响声音也开太大了!”微妙的沉默之后,那个声音怒道,“虾饺!过来把音响关掉!等会儿自己去空桑管理司交罚款!”

  “滋啦”一声电流声响,整个空桑重新归于寂静。

  莲花血鸭眉心微蹙,北京烤鸭则诧异道:“爱卿?”

  不远处,一群人已经浩浩荡荡地进了演武场大门。为首的那个一身金纹白衣,面容肃然的少年,正是如今代理食神之位的空桑少主。

  少主脚步不停,率领一干食魂径直走到二人面前,皱眉道:“你们在这里干什么?”

  一只小黄鸭跌跌撞撞地从少主脚边窜出来,飞快地藏进了北京烤鸭的斗篷里。

  “爱卿你来啦!”北京烤鸭一挥旗帜,意气风发道,“朕正在仿三顾茅庐之旧事,亲自招揽贤才——”

  “陛下真是英明神武,礼贤下士。”少主面无表情捧读,“可我怎么听人说,你是要和莲花血鸭打一架?”

  莲花血鸭从少主来后就抱臂而立,一幅冷眼旁观的架势。

  “偶尔与臣民切磋一二,也是体察民情嘛。”北京烤鸭慨然道,“爱卿你来得正好,就为我们做个见证——爱卿你揪朕的发冠做什么!放、放肆!”

  少主面无表情地松开手,还贴心帮北京烤鸭扶了下发冠,才看向莲花血鸭:“你可不像是会陪小孩子胡闹的性子——怎么回事?”

  一时间,在场食魂的目光都落在了莲花血鸭身上。不少食魂都是头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“身上有血腥气”的新同伴,很多目光都带着新奇和打量。

  莲花血鸭对众人目光视若无睹,只略一耸肩:“就是他所说的那样。”

  北京烤鸭扶着头冠抬起头,看了一眼莲花血鸭。

  一身黑甲红披的男人站在原地,还是那幅抱胸睥睨的懒散模样,方才那一丝凛冽的嗜血之意,像是错觉一般地从他身上消逝了。

  少主目光怀疑:“当真?”

  莲花血鸭不闪不避地与少主对视,只那双血色眸子微眯。片刻后,少主别开视线,叹了口气:“……算了,总比真的打起来强。”

  少主转向众食魂,郑重扬声道:“空桑允许食魂之间比试,但绝对禁止私下斗殴,有什么矛盾,希望大家第一时间来找我,明白了吗?”

  众食魂轰然响应:“好——”

  北京烤鸭赞许道:“令行禁止,不愧是朕的爱卿,很会为朕分忧!”

  “都是陛下英明神武。”少主揉了揉眉心,冲众人一摆手,“好了,这里没有决斗了,大家都散了吧……葱烧海参把你的抽奖转盘带走,担仔面回去把你收的门票钱上交充公……莲花血鸭,你等一下。我有话要跟你说。”

  眼见没了热闹可看,众食魂三五成群地离开了演武场。北京烤鸭坠在队伍最后,他回过头去,看到少主说了什么,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莲花血鸭。而莲花血鸭接过那个盒子,居然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来。

  那笑容转瞬即逝,北京烤鸭几乎以为自己眼花,霎时间顿住了脚步。

  “咦,你怎么啦?”四喜团子路过他身边,见状出声询问,“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小生帮忙吗?”

  “……没什么。”北京烤鸭摇了摇头,“朕只是在想,爱卿叫住莲花血鸭做什么?”

  四喜丸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了然笑道:“那是我们去轮回井探索时带回来的沉香香料——少主听说这东西有安神助眠的功效,就特意给莲花血鸭留了一份。”

  “安神助眠?”北京烤鸭疑惑道,“他夜间无法入眠吗?”

  四喜团子摇了摇头:“听说他昨天就半夜在外游荡,还把小汤圆吓哭了……元宵一大早就去找了锅包肉投诉,少主大概也已经知道此事了吧。”

  北京烤鸭略微沉吟,颔首道:“原来如此——他哪怕不愿投入朕的麾下,也是朕的子民,朕理应为他排忧解难才是。”

  【七】

  “平时真的很少看见烤鸭哥哥出来跑探索呢。”

  桃花源中花繁叶茂,四季如春。一行食魂走在桃花林中,春卷手中握着一把颜色缤纷的野花,笑道,“少主今天没有安排烤鸭哥哥去厨房吗?”

  “爱卿说最近空桑要奉行健康饮食,低油少盐。”北京烤鸭握着旗帜走在队伍前头,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回话,“而且听说最近下界食魇出现的频率有所增加,爱卿不放心你们,朕便随你们一同出行。”

  “那——”春卷小声问,“莲花血鸭哥哥也是被少主派来的吗?”

  北京烤鸭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。双皮奶已经自说自话地跑到先头探路去了,而那个一身黑漆铠甲的男人正在队伍末尾断后。明明此处风景秀丽,令人心旷神怡,他却眉心微蹙,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气息,像是连暖风都不敢拂过他周身半步。

  “……”

  北京烤鸭收回视线,脑海中回忆起了昨日少主私下来找他时说过的那一番话。

  “……莲花血鸭生于军中,又恰逢文天祥文丞相之事,心性狂傲偏激,夜夜为噩梦所扰。但他本性不坏,不该受此折磨……我只希望他在空桑,能得到一片安宁休憩的净土。”

  “……只是他性格孤傲,又常年周身血气缭绕,只怕会有许多食魂害怕畏惧他。他虽然嘴上不说,心里却肯定不好受。我看空桑众多食魂中,也就只有鸭鸭你——咳,我是说陛下您慧眼识英才,不会畏惧他的性格。我明日会安排你们去桃花源,权当是出门散心,也是让他不要沉溺于旧事……到时只怕还要劳烦陛下照看一二。”

  北京烤鸭思绪一顿,对上了春卷隐约带着担忧的目光。少年眉目一展,笑道:“他肯定也是担心你们出门在外不安全,特意跟了来的……别看他整天冷着脸,其实对空桑的大家都很关心啊。”

  “真的吗?”春卷捏紧了手中的花,目光坚定了起来,“我之前觉得他的眼神很可怕,还有些不敢靠近他,原来血鸭哥哥也是个好心人……是我误会了他!我要把这束花送给他,向他道歉!”

  北京烤鸭悚然一惊,道:“春卷你等一下——”

  看莲花血鸭那张满是煞气的脸,很可能是被少主赶鸭子上架送出门的,和什么“好心人”不搭边——他这边穿帮是小事,要是莲花血鸭被打扰之下一个不爽,直接把春卷扎成烤串就麻烦了!

  但春卷显然心意已定,那看似柔弱如春花,内心却极为坚定的孩子捧着花束,就朝莲花血鸭跑了过去。

  北京烤鸭连忙跟上,只见春卷直奔到莲花血鸭面前,迎着那人赤红的眼眸将手中花束举起,大声道:“血鸭哥哥,这个送你!”

  莲花血鸭持枪站定,视线从春卷真诚稚嫩的脸庞下移到春卷手中的花束,漠然道:“此物于我无用,你——”

  北京烤鸭飞身上前,一把捂住了莲花血鸭的嘴,并堪堪架住了莲花血鸭下意识推来的一掌,哥俩好似地紧紧握住了莲花血鸭的手腕,一面回头向睁大双眼的春卷笑道:“你血鸭哥哥是说,这花他虽然很喜欢,但他觉得这花更适合你……”

  北京烤鸭手下竭力按住了莲花血鸭的挣扎,笑得有些咬牙切齿:“你的心意他已经知道了,所以这花还是你拿着就好,不必给他——”

  春卷眨了眨眼睛,看着面前两个人几乎要麻花似地扭成一团,北京烤鸭几乎整个人挂在了莲花血鸭的身上,而莲花血鸭被他捂住了嘴,看起来有些惊愕——却显得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了。

  春卷目光闪闪地放下了花束,向二人笑道:“我知道啦——谢谢北京烤鸭哥哥,还有莲花血鸭哥哥愿意出来保护我们,我们一定会努力搜索宝物,给空桑的大家带回去的!”

  春卷举着花束,元气满满地跑去了前头。北京烤鸭望着春卷的背影松了口气,喃喃道:“你应该唤朕陛下才对……算了,朕宅心仁厚,不跟孩子计较。”

  话音未落,北京烤鸭就猛地一个激灵——他还捂着莲花血鸭的嘴没松开!

  他还紧紧地抓着莲花血鸭冰冷的腕甲,另一手的掌心处触感却颇为温软。北京烤鸭有一瞬间的晃神。他想,原来这样浑身覆着血气的人,嘴唇也还是温热的么?

  下一秒,他的手腕就被一只冰冷的手甲毫不留情地捏住了。莲花血鸭发力扯开了他的手,一双血红的眼眸微微眯起,目光不善地望着他:“你在做什么?”

  “朕当然是在帮你!”北京烤鸭回过神,把自己的手腕从莲花血鸭手里夺了回来,皱眉道,“春卷也是一片好心才送你花,你又何必这么不客气?”

  莲花血鸭垂眼盯着他。他身长比北京烤鸭略高,垂眼时眼梢微挑,倒给人一种专注的错觉:“我对那些不感兴趣。何况我这次出来只是碍于空桑少主之请——与他们并不相干。”

  ——原来他先前瞎扯的话早就被这人听见了。

  北京烤鸭没好气道:“你真当春卷瞧不出来?——他年纪虽小,心思却通透,他也是真的感激你,才顶着你这张脸来送你花。”

  莲花血鸭皱眉道:“那是为何?”

  “你既然是在保护他们,他们谢你自然也无不妥。”北京烤鸭道,“你好歹也是个将军,难道没有获胜归来时,被百姓夹道欢送过?”

  莲花血鸭微微一怔。

  那些泛着血腥气息的记忆里,隐约有什么翻涌起来——战后凌乱却挤满人群的街道,耳畔的哭泣与欢呼交织成一片,轻飘飘地掠过了他的身旁。

  莲花血鸭冷冷地勾起了唇角。

  “我这样满身杀戮血气,那些人畏惧我还来不及,哪里会感谢我。”他似乎并不想多说,只是越过北京烤鸭身边,大步向前,“天色不早,我们速战速决。”

  【八】

  “速战速决看来是不可能了。”北京烤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,“务必拖住这些混账,绝不能让他们闯进万象阵!”

  往日暖意融融的桃花源中此刻阴风四起,无数食魇从桃花树的阴影后现身,裹挟腥气扑向众人。

  北京烤鸭挥旗引下天雷,在食魇的惨叫声中大声道:“双皮奶,你带着春卷先走!”

  几乎同时,莲花血鸭厉声道:“速回万象阵,动作快!”

  “好好好好好!”双皮奶显然是知道自己和春卷战力不够,也不拖泥带水,拉着面露犹豫的春卷就冲出了缺口,眨眼间消失在了树木背后。

  越来越多的食魇围了过来,将背对背的北京烤鸭和莲花血鸭困在原地。北京烤鸭挥动旗帜戒备,低声道:“你居然会让他们先走,挺会照顾人嘛。”

  莲花血鸭长枪横指,漠声道:“留下碍事。”

  “就知道你嘴里吐不出好话。”北京烤鸭道:“空桑那边很快就会派来援兵,你我只需拖住这些食魇……”

  莲花血鸭道:“不必。”

  北京烤鸭道:“再略微坚持片刻……什么不必?”

  莲花血鸭背对着他,北京烤鸭只瞧见他身后血红披风烈烈作响,化作一道不详的血光。

  “——杀光他们。”

  那是在莲花血鸭挥枪杀入敌阵前,北京烤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。

  【九】

  眼前逐渐覆盖上血色,熟悉的浓郁的铁锈气息附骨之疽一般贴上来,染红了莲花血鸭的手掌。

  只有在被血气包围时,莲花血鸭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——狂热而嗜血,痴迷而沉醉,是地狱中浴血而归的修罗。

  “还不够……还不够——”

  莲花血鸭听不见自己在狂笑。

  “我想要更多……更多—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!”

  “……莲华……莲华将军——”

  有什么微弱的呼唤从耳畔传来,又被惨叫声和血液的香气吞噬。莲花血鸭长枪横挑,泼洒出一片鲜红的颜色,落在桃花上沉沉地坠下来,像是落了一地猩红的雨。

  “莲花……莲花血鸭!你清醒一点!!!”

  “锵”一声锐响,北京烤鸭的旗帜死死架住了莲花血鸭的长枪。他双臂发力,才堪堪抵住那来势汹汹的一枪——四周食魇的尸体躺了满地,莲花血鸭双目赤红,像是冻结的血冰一般,显然已经失了神智。

  “啧,朕就知道刚才那群食魇有古怪……”北京烤鸭咬牙道,“莲花血鸭!快停手!你受伤了!”

  莲花血鸭的前胸鲜血淋漓,那一朵莲花被鲜血浸润,仿佛活过来一般地妖冶绽放着,莲花血鸭却恍若未觉,甚至双臂发力下压——

  “唔!”北京烤鸭险些撑不住他的力道,咬牙道:“这可不能算朕趁人之危了,朕想收你入麾下……可不是让你来弑君的!”

  眼见莲花血鸭还要发力,北京烤鸭改挡为挑,一个横刺避退了莲花血鸭,又在对方提枪直冲过来时,踏树飞身而起,手中旗柄倒挂,狠狠砸在了莲花血鸭的后颈上。

  莲花血鸭一个踉跄,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。

  北京烤鸭自己也险些栽倒——他在战斗中也是受伤不轻,扶着树勉强站稳了,足足喘息片刻才恢复过来,勉力上前架起了昏迷的莲花血鸭。

  莲花血鸭无知无觉地靠在他肩头,就连在昏迷中都眉头紧皱,极不安稳的模样。北京烤鸭叹了口气,顺手拍了拍他的头。

  “走吧。”他道,“朕带你回空桑。”

  【十】

  莲花血鸭隐约闻到了香气。

  那不同于令人沉醉的鲜血的味道,而是更明亮、更热烈一些……像是暖春的阳光,又或者是冬夜里的篝火,是令人忍不住去靠近、去追寻的幻影。

  “唔……”

  莲花血鸭手指微动,艰难地睁开了眼睛。

  “你醒了?朕可等你好久了。”

 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,听在莲花血鸭耳中却有些飘忽。他睁开眼,入目的便是北京烤鸭那明明还带着少年气,却有些凝重的脸。

  莲花血鸭伸手捂了下额头,出声时嗓音沙哑:“……这是何处?”

  “朕也不知——总归不会是空桑。”北京烤鸭周身也颇为狼狈,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,目光却依旧明亮,“那些食魇在有意识地将我们与万象阵隔开,背后定然有人操纵,朕好不容易才带着你甩开他们,找到这么个休息的地方……你的伤怎么样了?”

  莲花血鸭闭眼又睁开,识海中清醒了些许,终于看清了头顶漆黑的夜空与桃树投下的阴影,低声道:“无碍。”

  “甚好。”北京烤鸭道,“那你能不能先起来?朕的腿要被你压麻了。”

  莲花血鸭蓦然醒神,猛地撑起身来——他方才居然枕在北京烤鸭的腿上,就这么睡着了!

  他一向警戒心极强,怎么会容忍自己睡觉时有其他人靠近?!

  “你那是什么表情?”北京烤鸭摸索着抛给他一枚野果,不满道,“朕是体恤臣民,才特地开恩把大腿给你枕,你不谢恩也就罢了——”

  “……多谢。”

  “怎么还一副朕欠了你十万金玉的模样……嗯?”北京烤鸭一怔,“你刚刚说什么?”

  莲花血鸭道:“你听到了。”

  “朕还当是听错了——原来你也会向人道谢?”北京烤鸭失笑道,“趁着那些家伙还没追来,再歇息一会儿吧。虽然朕在沿路留下了记号,爱卿他们哪怕要找到这里,也得花些时间……”

  莲花血鸭突兀问:“你不怕我吗?”

  “哈?”北京烤鸭道:“朕可是天命所归的帝王,无所畏惧,为何要怕你?”

  “我刚刚陷于杀戮,失去了意识。”莲花血鸭淡声道,“你难道不觉得我暴虐嗜血……面目可憎?”

  北京烤鸭偏过头,上下打量了他一眼,反问:“你之前送走春卷他们,也是因为……这个缘故?”

  “……”莲花血鸭沉默不语,姿态如同默认。

  “你既然没有让朕同他们一起先走,不就是相信朕不会惧怕于你?”北京烤鸭一挑眉,神情自信而笃定,“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,你这般模样定然有你的理由和苦衷……朕会等到你心甘情愿把它告诉朕的那一天的。”

  莲花血鸭目光微动,难得露出了怔忪的神情来。

  “当然,你不想说也没关系。英雄不问出处,没有这样海纳百川的胸怀,怎么能称得上是明君!”北京烤鸭双臂抱胸,颇为自得。

  莲花血鸭微一摇头,低声道:“海纳百川……若是当年也能……”

  “什么声音?”北京烤鸭突然一跃而起,“是谁在那儿?!”

  “嘘——莫嚷莫嚷!”

  只见树后黑影一晃,已是飘出一个人影来。

  “小娃娃真会藏,我就知道姓伊那小子找我准没好事!”斗笠抬起,西湖醋鱼叼着草根抬眼,扫了一眼身形狼狈的二人,“外面有不少游荡的食魇,叔叔我可是废了老大劲才偷溜过来……还能动弹吗?能动就跟我走!”

  【十一】

  桃花源今夜无月无星。

  西湖醋鱼带着北京烤鸭和莲花血鸭一路有惊无险地突破重围,潜回到了万象阵附近。然而万象阵附近已经围满了游荡的食魇,显然是在守株待兔,等他们上钩。

  “啧,这可就有点麻烦了。”西湖醋鱼吐掉嘴里衔着的草根,回头询问,“你们两个,还能打架吗?”

  北京烤鸭当即道:“我还能上!”

  莲花血鸭只一点头。

  西湖醋鱼颔首:“很好——等下我去万象阵那边传信,空桑那边有少主坐阵,听到我的信号才会开启阵法。你们两个先去拖住这些食魇,听我指示立刻进阵,明白了?”

  北京烤鸭刚一点头,莲花血鸭已经长枪在手,径直冲了出去。

  食魇的尖叫声霎时响彻整片桃林。

  西湖醋鱼瞪眼道:“嘿,叔叔我还没说动手——”

  他话音未落,北京烤鸭一挥旗帜,也冲了出去。

  西湖醋鱼在原地瞪眼,悻悻道:“……现下的孩子,怎么一个个的如此毛躁!”

  【十二】

  原本宁静祥和的桃花源已经成了血肉横飞的战场。这一批低级食魇实力并不强横,几乎一个引雷就能被劈倒一片。北京烤鸭挥旗击飞数个食魇,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莲花血鸭。

  莲花血鸭与他背对背作战,这一次动作明显收敛了许多,每一次出枪都更谨慎而精准——像是害怕自己会再一次陷入狂暴一般。

  “莲花血鸭!”

  莲花血鸭一枪挑飞一个食魇,闻言顿步回头。

  “你虽然暂时不愿投入朕的麾下,但如今你与朕并肩作战,便是朕的战友!”北京烤鸭扬声道,“你只管放手去做——有朕在此,必会护你周全!”

  莲花血鸭一时怔住——下一刻食魇惨叫声响,北京烤鸭一旗卷飞了向他偷袭而来的的食魇,朝他抛了个得意眼神,仿佛在说:看,朕就说会护你周全吧!

  莲花血鸭微微垂眼,手中长枪横刺,精准地杀死了又一只食魇。

  一直以来,他都在杀戮与仇恨中寻求自己的道路,为此满身伤痕,却无法停下脚步……而今日有人对他说,会护他周全。

  不远处,西湖醋鱼暴喝一声:“阵法启动了!快回来!”

  北京烤鸭抬手一发天雷,将周遭食魇逼退,二人不约而同地拔足狂奔,冲向那处逐渐亮起光芒的万象阵。

  西湖醋鱼拔刀砍翻数名围上来的食魇,扬声道:“快些!”

  万象阵光芒就在眼前,北京烤鸭咬牙发力飞奔,忽见西湖醋鱼面色大变,扬声道:“小心!”

  北京烤鸭还未来得及回头,身旁的莲花血鸭就身形一转,整个人扑上了他的后背——

  “嗤”一声利刃入体的声响,有鲜血的味道弥漫在了北京烤鸭的鼻端,而莲花血鸭的身躯一沉,已经压在了北京烤鸭的背上。

  “莲花血鸭——”

  北京烤鸭怒声高喝,“鸭二!”

  一只圆滚滚的小鸭子衔着一柄匕首从北京烤鸭斗篷下钻出,北京烤鸭回身一手揽住坠在他身上的莲花血鸭,同时接过匕首,发力一掷——

  一只手持弓箭的食魇被匕首刺中咽喉,无声地倒了下去。

  北京烤鸭抱着已经昏迷的莲花血鸭双目赤红,还没来得及查看他的情况,就被西湖醋鱼揪住斗篷,发力一拽——

  万象阵中光芒大盛,三人身形霎时模糊,在食魇扑上来之前彻底失去了踪迹。

  【十三】

  数日后,空桑。

  “伤势恢复得不错,再休养两日就能下地走动了。”饺子收拾起他的医药箱,笑眯眯道,“这段时间要静心养气,切忌劳神费力,悲怒伤身。”

  莲花血鸭终于脱下了他那身铠甲,披了一件雪白外袍,靠在床头闭目养神。北京烤鸭站在他床边,向饺子郑重道:“爱卿果然医术了得!不知可有意入我麾下……”

  “我只是个普通医师,只愿行走乡野,救死扶伤,不足以担此大任。”饺子显然早有准备,笑眯眯道,“陛下还是另寻他人为好。”

  北京烤鸭颇为遗憾地闭嘴了,饺子转向莲花血鸭,道:“我会多给你开几味益气补血的药材,要按时服用哦~”

  莲花血鸭睁眼,冷声道:“都说了我不需要补血——”

  饺子呵呵一笑,满脸慈祥地夹着医药箱飘然出门去了。

  北京烤鸭侧头看向莲花血鸭,低声道:“焦医师说得没错,你那日受伤严重,还是多补些气血的好。”

  那日桃花源中,莲花血鸭替北京烤鸭挡了那一箭,虽然未中要害,但失血过多,哪怕空桑少主及时给莲花血鸭泡了药浴,还火急火燎地喊来了空桑中一干医师为他诊治,莲花血鸭还是休养了好几日,直到今天才能勉强坐起身来。

  北京烤鸭虽然不如莲花血鸭那么严重,却也伤得不轻,被空桑少主强制放了许多天的假。北京烤鸭也乐得清闲,每日动不动跑来陪着莲花血鸭,有时陪他聊一聊空桑每日的有趣故事,有时就只是单纯陪他坐着,竟也不会觉得无趣。

  而莲花血鸭竟也觉得十分安宁。

  而北京烤鸭居然开口了:“朕这几日想了很多事情。”

  莲花血鸭侧目望他,北京烤鸭却只望着窗外,低声道:“朕觉得身为君王,理应麾下强者如云,一呼百应,才能令天下海清河晏……但那日之后,朕突然发现,最首要的还是朕要有能够庇护臣民的力量。一个只能靠别人保护的君王,又怎么能真正庇护民众?”

  “所以朕决定了!”北京烤鸭在莲花血鸭的目光中一握拳,坚定道,“朕要磨练自己,身先士卒!朕要成为空桑最强的王!”

  莲花血鸭望着北京烤鸭闪闪发光的眼睛,一时间没有开口。

  “所以爱卿你也要早日恢复才行!”北京烤鸭忽然回过头,一反手拍在他肩膀上,豪爽道,“要是朕能堂堂正正地胜过你,你便如那日约定过的一般入朕麾下,如何!”

  莲花血鸭望着他,唇角终于微微勾起。他伸手把北京烤鸭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拉下来,不容抗拒地将少年的手握在了掌心,开口时声线微沉:“我可以追随于你。”

  北京烤鸭双眼一亮,连抽回手都忘了:“当真?”

  “我从不食言。”莲花血鸭定定望着他,“但我有一个要求……不知陛下肯不肯应允。”

  【十四】

  “冰糖葫芦说北京烤鸭在莲花血鸭这里……我不是叫他好好养伤,不要乱跑么?”空桑少主从走廊角落转过来,嘀咕着走向莲花血鸭的房间,下一秒就紧急刹住了脚步,“什么人——青团?吉利虾?你们两个……蹲在莲花血鸭的窗户底下做什么?”

  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回过头来,吉利虾面颊飞红,满目怀春道:“我们来看望莲华将军,结果恰好听到他们在说话……”

  青团学着吉利虾的样子,双手撑着圆嘟嘟的脸蛋,大声发问:“少主少主,莲花血鸭说要让北京烤鸭做他的人,这是什么意思呀?”

  “……”

  吉利虾头顶的呆毛已经拼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,他捧脸陶醉道:“这就是爱情呀!像春风一样突如其来,沁人心脾,让人为之心动……”

  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  【十五】

  “我下午特意跑了一趟空桑管理司,跟五味使们开了场会,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食魂之间的关系不归他们管,可以自行调节。”

  少主坐在观星台上,抬头望着满天繁星。德州扒鸡坐在少主身边,闻言点头道:“管理司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应该很难,难怪下午少主去了那么久,应该很花了些功夫才说服他们吧。”

  “哦那倒没有。”少主道,“他们回复我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,剩下的时间被他们用来争论诸如‘飞龙汤和风生水起是不是相爱相杀’‘八仙到底是不是暗恋诗礼银杏’‘太白鸭和绍兴醉鸡在一起的时候是谁在上面’这种问题了。”

  德州扒鸡:“……”

  “还有那个苏安,居然坚持说阿符对你只是普通兄弟情!”少主义愤填膺,“这简直太可笑了!”

  德州扒鸡一掩帽檐,落荒而逃:“……时间到了,我去巡逻,少主回见。”

  少主愤愤不平地喝了口茶,一抬头就瞧见了向他走来的龙须酥:“这么快就算完了?”

  龙须酥一点头,在少主身旁坐下,眉眼间略有担忧:“我特地用了三帝钱,结果是他们前路漫漫,尚有波折,结局未卜……”

  少主搁下茶盏,如释重负:“那太好了。”

  龙须酥:“?”

  “你上回算出佛跳墙有血光之灾,上上回算出叉烧仔抽不到一等奖,上上上回算出我接不到八仙回空桑……一次都没有准过!”少主真情实感道,“这次既然你这么说了,北京烤鸭和莲花血鸭他们一定能平安顺利,前途坦荡,一往无前!”

  龙须酥:“……”

  “就算你算准了,那也没关系。”

  少主搁下茶盏站起身来,面对灯火通明的空桑伸了个懒腰,“他们那样的人,有什么艰难险阻都阻碍不了他们……何况还有本少主在,一定会保护他们,让他们一生安好。”

  【十六】

  “我还没有听到你的回答。”莲花血鸭说。

  他们二人在空桑一处池水边驻足,天上繁星点点,连湖波也是温柔的。北京烤鸭难得有些迟疑,只道:“……朕当初找你,可并不是为了这种事。”

  “但我是。”莲花血鸭道,神情难得露出一丝柔和来,“你做我的人,我做你的臣民来保护你,这样不好吗?”

  北京烤鸭坚持:“是朕应该保护你才对。”

  “那我们正好可以并肩作战。”莲花血鸭道,“我做你的枪,你就是我的旗帜……这样不好吗,陛下?”

  北京烤鸭一眨眼,面色不可抑制地有些发红。他轻咳一声,才道:“既然你都这么说了,那朕也该从善如流……现在朕命令你,过来,让朕抱一下。”

  北京烤鸭说完这句话便偏开了视线,有些不大好意思与莲花血鸭对视。只听见莲花血鸭一声轻笑,旋即北京烤鸭被揽进了一个火热的怀抱里。

  北京烤鸭同样环抱住了他,莲花血鸭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——温暖而璀璨如同阳光的香气。

  他终于寻到了一个能让他得以忘却仇恨与杀戮,安然好眠的怀抱。

  -终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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